程序猿生存指南-20 老潘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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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赶出家门

下班回公寓的路上,我接到了老妈打来的电话。久离家乡,甚是挂念家中老娘。

不过一番长谈,也没多少有营养的话题,大抵都是一些家长里短。

想到潘父突患脑血栓,电话里我重点关注了一下她和老姚的身体,嘱咐二人千万别太过劳累,身体康健比什么都重要。

电话另一头的老娘主要传达了老姚最近把工作重心转移到给我介绍对象这件事儿上。她给我打来预防针,让我调整好心态,准备迎接新一轮的相亲洗礼。

家里不厌其烦地托人给我介绍对象,他们是多怕我打光棍?

许多个深夜里,我也曾审视自己。论相貌,论学识,我都不像是那种娶不上媳妇的人。爱情早晚会来,万不可强求。

好吧,坦白地说,对于找寻另一半,我最近也有些焦急了。尤其是前些日子瞧见我师父王旭那留学归来的漂亮女友后,春心便抑制不住地荡漾。

王旭与他妹子两人是高中同学,高考后在不同的城市上大学。大学毕业后,王旭参加工作,妹子出国留学。

前前后后,二人经历了七年的异地恋。如今妹子学成归来,王旭准备年底结婚。

这种贯穿整个青春的爱情真是令人羡慕。

而,相亲一般都会有一个隐形的需求,那便是尽早结婚,组建家庭。

我总担心这种没有经历太多磨合的结合,最终不如众人所愿,很容易被一些矛盾所瓦解。

相亲这种方式,虽然父辈,爷辈们有着众多成功的案例,但人间终是换了春秋。

在当下社会,夫妻相互依存度日渐变低,女性愈发独立,女权思想深入人心。日子若是过得不舒坦,离婚很容易就会被提上日程。

惟愿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公寓楼道的声控灯发出暗黄的灯光,勉强能照亮脚下的路。

房东老太真是把节能减排做到了极致,但凡能用5瓦的灯泡,她绝不用10瓦。

我见黄飞的屋门敞开,便往里面瞧了瞧。当下,他正戴着耳机打《英雄联盟》,想必是当前游戏局势不太好,嘴巴骂骂咧咧个不停。

他转头瞧见了我,招呼道:“姚哥,回来了。”

我点头示意,自从上次与黄飞面对面沟通过后,我俩渐渐变得熟络起来。这孩子虽说平素里做事有点拿鸡毛当令箭,不过人倒是不坏。

对于我们一干租户的合理要求,他是尽力满足。我曾瞧见他与房东老太为是否更换厕所坏掉的马桶而争的面红耳赤。

辗转到自家门口时,我忽地想起给黄飞房间网口限制流量的事儿,心说他那边的网速居然能带得起游戏来了?莫不是路由器又被人篡改了配置。

我转动钥匙,推门而入。

“回来啦!”突然,于房间深处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声音不大,但猝不及防。霎时,我脑袋一片空白,魂儿弃躯体而去。

我扶着门框,捂着心脏,缓了好大一会儿,摸着黑打开壁灯,正睛一瞧,一个彪形大汉映入眼帘。

大汉躺在床上,双腿交叉,睡眼惺忪。他揉搓眼眶,与我四目相对。

惊魂甫定,我认出这个挨千刀的贱人,便破口大骂道:“老潘,你个大傻缺,吓死爹了。”

老潘打了个哈欠,随后一脸无辜状:“朗云加班也这么狠?都十一点了才回来。我等你都等瞌睡了。”

我观察四周,并没有破门而入、破窗而入、遁地而入、穿墙而入的痕迹,于是发问:“你怎么进来的?”

老潘从兜里摸索半晌,最后掏出一把钥匙,甩在了书桌上。

我拍了下脑门,懊悔不已。当初老潘搬走时,竟忘了收回他的门钥匙。

老潘起身下床,溜到我身后,帮我把背包从肩上卸下来,又是按肩又是捶背。一脸谄媚相,还夹带着哭腔道:“兄弟无家可归了,得在你这里借宿几晚了。”

我盯着老潘那张大饼脸,提出疑问:“被李亚男扫地出门了?那房子不是你租的吗,要走也是她走呀。”

老潘长长地叹了口气,悲情溢于言表:“我这不是让着她嘛,你说我一大老爷们能跟个娘们儿较劲吗?”

老潘还挺怜香惜玉,与李亚男在医院都闹成那样了,还如此大度,想必还是舍不得跟人家分手。

我换上拖鞋,走到床边。床上堆满了零食饮料,难得老潘没有空手上门。不过,我并不怎么爱吃零食,零食最后必然大部分都便宜了老潘自己。

加班到深夜,肚子还真有些饿。我揉搓肚腩,在一堆零食里找了包干脆面,捏成渣,撕开袋,吃了起来,边吃边问老潘:“你俩还能过吗?”

老潘从零食堆里找了根火腿肠,咬开包装袋,一口半根下肚:“那李亚男就他妈是个倔驴,只要她服个软,我立马就能原谅她。可她偏不,吵吵着要离家出走。你说在北京,她连个闺蜜都没有......”

我打断老潘:“然后你就跑到我这儿来了?都不提前通知我一下?”

老潘双手合十,乞求道:“大姚,姚哥,姚爷,我按天付租金。成不?”

我借坡下驴:“我也不漫天要价,一天300,咱就按照如家酒店的标准收。”

老潘又打开一杯可乐,可乐突突往外冒,他赶紧抿了几口,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慢吞吞地说道:“大姚,你信用卡几号是还款日?我这几天赶紧筹措钱,帮你把信用卡还了。”

我问道:“你在李亚男她们公司投的钱要回来了吗?”

老潘面露难色:“哎,这几天李亚男也不搭理我,我也没好意思提这事儿。”

老潘空有一个刀子嘴,心还是不够狠。不过转而一想,他跟李亚男毕竟相处了将近一年。原先二人四处游玩,好个逍遥自在,必然经历了一段快乐的时光。

眼下,二人虽然矛盾极大,但念及旧情,朝夕之间,三言两语也很难掰扯清楚。

老潘倒吸了口凉气,轻轻地揉搓着嘴角,想必是可乐进了嘴角那烂掉的肉里。

我不忍心让老友再生烦恼,于是摆了摆手:“既然没钱还,那就先赊着吧,也没多少。我手里还有点钱,够还这个月信用卡。”

老潘抱拳,一言未发,眼里泛泪花。

我忽地想起潘父来,关切道:“对了,你爸病怎么样了?上周末打算去看看老爷子呢,被公司几个线上问题给耽搁了。”

老潘说:“我爸下周就出院了,脑血栓,栓住了一条胳膊。医生说回家好好养着,别再犯病就没什么大事儿。马上双十一了,公司项目紧,我老是请假也不太好,这几天我弟在医院守着呢。”

我说:“哎,你也不容易,我都不忍心赶你走了。”

老潘从零食堆里找了一包我最爱吃的卫龙辣条递给我,紧搂我的肩膀:“还是我姚哥对我好。”

(43) 睡前闲谈

夜深了,灯熄了,外面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进屋里。

老潘躺在床上,摆弄着手机,不停地左右翻身,像案板上待宰的活鱼,不愿向黑夜这把屠刀屈服。

我亦无心睡眠。久违的卧谈会重启开启。

老潘侧过身子,巴巴盯着我,问道:“公寓门口那路由器是你动的手脚吧?”

我恍然道:“刚我还纳闷黄飞怎么突然就能玩游戏了。原来是你小子搞得鬼。”

老潘笑盈盈道:“我一猜就是你。您老人家小手这么一挥,可憋得人家黄飞快一个月没玩游戏了。”

我坐直身子,盘问老潘:“你把我卖了?”

老潘一脸鄙夷道:“瞧把你吓的,我跟黄飞说没法定位是哪个孙子搞得。”

老潘话音未落,我借着月光,从桌子上抄起一颗卤蛋冲着他就砸了过去:“孙子哎,看打。”

老潘见招拆招,一记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一掌将卤蛋击了回来。我见状抡起拳头,将蛋重新打了回去。

几个回合后,卤蛋于空中划出一道完美弧线,随后不偏不倚正中老潘的鼻梁。

霎时,老潘嚎叫起来,揉搓着鼻头:“我艹,卤蛋这杀伤力够足啊,老子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深夜不宜太过兴奋,我决定休战,便示弱道:“不闹了啊,赶紧睡,明天还上班呢。”

老潘也无心恋战,借坡下驴道:“看在你收留爷的份儿上,让你占个便宜。”

宇宙恢复了秩序,世界恢复了和平。四下静悄悄,甚至能听见屋外虫鸣。

摸着黑又看了会手机,眼睛很快就涩了。在我快要进入梦乡时,一阵床板吱呀声硬生生地把我从梦境里拽了出来。

我回头瞧见老潘正在下床,便不耐烦道:“别折腾了,赶紧睡吧?”

老潘穿上拖鞋,起身往屋外走:“出去吸根烟,一起吗?”

我没好气地怼道:“滚,你见过我抽烟?”

老潘疑惑道:“我们公司那群技术敲不出代码的时候,一般都会去楼下吸两口。你们哪儿都不吸烟?”

我回应道:“我们组招聘启事上有一条明文建议,应聘者无不良嗜好。这里的不良嗜好特指的就是吸烟。”

老潘点着烟卷,而后猛嘬了一口,啧啧道:“那你们组的代码质量应该不咋地,经常出bug吧?”

代码质量什么时候跟抽烟挂钩了?这老潘也真是歪理一大推。呛鼻的烟味笼罩房间,我喊了一嗓子:“麻溜地滚,别抽死你。”

老潘拉开屋门,彻底走了出去。我裹了裹被子,闭上双眼,连线周公。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又被噪音吵醒,撩开被子,正欲发作。

踱步的老潘忽地一屁股坐到了我床边,他交叉着手臂,嘴里不住地嘀咕:“入秋了,晚上还真有点冷。”

呛鼻的烟味袭来,我一只手捂住口鼻,一只手往外猛推老潘后背。

“醒了,大姚,跟你聊个事儿。”老潘侧过头,与我四目相对,“有笔快钱你赚不赚?”

我问道:“接私活了?”

老潘吸了吸鼻涕道:“缺钱嘛,总得想法子弄点钱。最近我正跟一个初创公司谈合作。产品原型我都做画好了,他们还需要技术实现,你要是感兴趣,哥推荐一下你。”

我翻过身子,面向墙壁:“哎,最近公司上马新产品,我都忙成狗了,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老潘叹气道:“那可惜了,有机会咱俩合作一把,干票大的。”

我不再搭理老潘,努力让自己赶紧入眠,好养足精神,明天又是奋战的一天。

漫漫长夜,老潘辗转难眠,便又点了根烟,起身往屋外走。结实的背影在墙上缓缓移动,口里喷薄而出的青烟撞击着冰冷的月光。

古人大都是借酒浇愁,今人应该比古人更幸福些。若是愁苦附了身,除了酒还有香烟可驱除。

自打老潘从幸福公寓搬走后,我时常会在深夜时分,凝望着窗前的光亮发呆。偶尔会想念姑娘,但更多的时候是深陷自我怀疑的沼泽。

于帝都漂泊数载后,愈发觉得我这辈子可能不会掀起什么风浪,也逐渐接受了自己一事无成的现状。

老潘说生活中的大多数不如意皆因贫穷,只要积累足够多的财富,一切烦恼都会迎刃而解。

原先,我对老潘这种唯金钱至上的价值观嗤之以鼻。还经常用小时候,家徒四壁,吃穿不好,却异常快乐来反驳他。

可是,地铁早晚高峰,前胸贴后背挤成肉饼,我不得开心颜;租金不断上涨,房子却冬冷夏热,我不得开心颜;每日加班到深夜,消耗青春却前途迷茫,我不得开心颜......

细细思量,似乎眼前所有不开心的事都能用钱来解决。冷峻的现实让我不得不对金钱买不来快乐这样的说辞心生怀疑。

相比之下,老潘就没有我这么多愁善感。他如我一样困苦,却很少怨天尤人。他的人生目标一直很明确:不择手段赚大钱,想方设法泡美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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